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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沒有出場

非HE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詩經‧邶風‧擊鼓》

 

十二年前赤焰一案後,蕭景琰的一生就再不是為自己而活。

當弱不禁風的梅長蘇現身金陵,選擇輔助最不被看重的他以後,為了平反舊案,證明摯友兄長的清白,蕭景琰更是咬緊牙關地將自己推上一條不歸路。

他自知不是適合皇位的人,可為了小殊,他在所不惜。因為早在十二年前,隨著小殊死去,他的心也就死了,所以死亡於他而言並不可怕。因為不怕失敗,所以更能孤注一擲,堅守自我,只為清洗赤焰的冤情。

可是,與梅長蘇的交往卻令他的心悄悄地跳動起來。本應該心如止水的他,不知為何總是因著梅長蘇而被牽動情緒。與梅長蘇越多接觸,他心裡潛藏起來的感情竟復蘇過來,而且越來越激烈。或許他與梅長蘇逐漸建立的感情,始終比不上跟林殊的,然而梅長蘇已成為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終於,當他得知梅長蘇就是那位他盼了又盼的人之後,他的心才真正活過來了。為了開創一個林殊和梅長蘇都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必須更努力地活著,不致辜負他的期望。他甚至樂觀地以為,他們終於可以如少年時的承諾般,一同走向人生盡頭。

但上天卻對他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

 

現在的太后,曾經的靜妃以為,赤焰一案平反以後,景琰就能夠放下心頭的重擔,重拾失去的人生。雖然為此他必須坐上天底下最孤寂的位置,可是有林殊在的話,他定然能夠順利適應,平穩地走完下半生。可她萬萬料不到,林殊終究真正的走了。而這次,真的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她害怕這一次景琰再也撐不過去。可是他沒有。

收到死訊後,蕭景琰只是分別派人前往梅嶺和琅琊閣。列戰英領著親兵將梅嶺翻了好幾遍,找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卻無法尋得梅長蘇的墓。而從琅瑯閣取得的亦只是千遍一律的答覆——「世間已無江左梅郎」。

蕭景琰沒有痛斥過任何人,沒有責怪林殊再次一去不回,甚至在她面前,都不曾落下一滴眼淚。

「你終究是不願意回來。」景琰撫著林殊的靈牌,喃喃自語。

「明知道以往我總是找不到你躲在哪,現在卻偏偏不願告訴我……」

「你就是這樣,做任何事情都那麼理所當然。」

「你一定以為能夠猜到我會怎麼想吧。」

「不過,這次你錯了。」

「就算你不這麼做,我還是會給你一個盛世。」

「林殊也好,梅長蘇也好,我絕不會失信於你。」

靜妃站在門外,傾聽蕭景琰最後的心聲。她清楚知道,陪隨著梅長蘇的離逝,蕭景琰的心再也活不成了。正因她懂得,所以除了陪伴在景琰身旁,已經別無他法。

他們母子倆,或許早就注定一生不得所愛。

 

此後,他依然是那位性情耿直,不苟言笑的靖王殿下。登基以後,他更是每天不分夕夜地批閱奏摺,但凡臣下有事請奏,都必准予會面,每每商討至夜深。大 臣們樂見皇帝事必躬親,用人唯才,心懷天下。天下人亦道,大梁的聖上愛民如子,使家國興盛,人民安居樂業。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一片繁盛的景象,是蕭景琰用 盡一切換來的。

終於有一天,蕭景琰因為辛勞過度而生了一場大病。雖然不至於危及性命,卻落下了病根,治不好了。

昨日朝堂之後,蕭景琰又再次昏倒。太醫們折騰了一個下午,直到晚上才終於使他醒過來。期間靜妃一直守在身邊,寸步不離。

「景琰,我的孩子啊。你這些下去不行的……」

靜妃以袖子領口拭去眼角擔憂的淚水,不忍看見自已的兒子變得如此虛弱。

「難道你打算走在母親前面嗎?」

「咳……母后不必過份憂心,孩子會照顧自己。」蕭景琰強忍咳嗽,聲線因而顯得沙啞。

知道景琰又在勉強自己,靜妃心裡一時著急,便叱責道:「你哪裡會了!當母親的,又怎會不知道自己兒子心裡怎麼想?你從來都不會替自己著想,總是把自己放到最後!」

蕭景琰自知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病,真的把母親嚇怕了。只能默默地讓母親發洩心底的不安後,才補上一句「對不起」安慰她。

「對不起,母后。可是孩兒還未完成對他的承諾,絕不會就此撒手不理。」

「唉……罷了罷了。」她揮揮衣袖,打發了蕭景琰亳無作用的道歉。

「除了他,從來沒有人能把你說服。繼續休息罷了。待身子好些後,再來請安吧。」

「知道了。」

蕭景琰目步母親步出房門後,才啟唇輕嘆:「可我卻永遠無法說服他。」

 

日復日,年復年。大梁國運日益昌盛,蕭景琰的身體便逐漸衰弱。自從兩年前太后突然病逝後,讓蕭景琰掛心的事,就只剩下一件了。

「參見皇上。」

「平身。過來這邊,庭生。」自庭生弱冠後,蕭景琰便賜予了庭生新的名字。數年前更因他治水有功冊封為親王,名正言順地開始輔助政事。可私底下只有他們二人時,蕭景琰還是習慣喚他庭生。

「是,父王。」

「有一件事只能拜託你去做。」

蕭景琰盤坐榻上,案頭的摺子已經被分類整頓,只有一封繪上圖案的紙張被置於正中。庭生直視蕭景琰,覺得他看起來比起兩天前更清瘦了些。

「父王請吩咐。」庭生走至桌前,等待進一步的指示。這些年在景琰刻意的栽培下,庭生對朝政已有一定的掌握,有時候景琰更會放手讓庭生主理些事情,增加他的經驗。他本以為,這次召喚只不過是為了另一次的任務安排。

「替我偷走兩件東西。一件是放在林氏宗祠的珍珠。另一件是放在以前府中書房裡的那張朱弓。」

蕭景琰提及的東西,庭生都有印象。那些都是梅長蘇的東西,準確來說,都是林殊的東西。 

「謹記找些相似的取代,別讓他人察覺。事成後不必帶進宮,暫時存放在你府中便可。」

「如果是你的話,他應該不會介意。你可願意嗎?」

庭生雖然心裡有些不明白,但仍然毫不猶豫地答道:

「願意。」

蕭景琰的願望,從來都很簡單,他只希望小殊能活著。可這也是世界上最難以實現的願望。

這個願望無法實現的話,其他的都無用再提。因為所有所有的願望,都包括了林殊,包括了梅長蘇。 

唯獨其中一個,是只有蕭景琰一人也能實現的。在他幾乎走不下去的日子裡,就是這個念頭令他撐過來的。現在的他已經沒有時間和力氣,繼續等下去。

所以,這次蕭景琰不願意聽從蘇先生的囑咐,林殊也說服不了他。

 

庭生花了些時間,才順利取得兩件物品,他將之藏於書房的暗室中,等待父王口中適當的時機再取出。

趁著有些空閒時間,庭生向著庭園走去。不知何時,庭生慢慢養成了賞梅的習慣。或許是因為飛流每年都會送來梅花折枝,令他不知不覺在後園種成一片梅林所致,他也說不清楚。只是每逢冬天,他都喜歡立於廊下眺望庭園中的梅樹。這年寒冬的梅花,開得比以往都要茂盛。

他回想起太后臨終前的一段對話。

「庭生,假若將來皇上有事請求於你,無論是什麼,都能拜託你幫他完成嗎?」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只要是皇上的命令,庭生必會盡力而為。」

「本宮說的不是皇上的吩咐,而是景琰他個人的請求。」

「父王的?難道……是跟蘇先生有關的事嗎?」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是蕭景琰想追求的,大概只能跟梅長蘇有關。

「本宮並不知道,但相信也是跟他有關係的。你是聰明的孩子,我不在了,景琰能依靠的人就只剩下你了。」

「皇奶奶請放心。當年就只有父王跟蘇先生是真心地待我好。若非他們,亦沒有今天的庭生。只要是為了父王,庭生願意做任何事情。」

「好孩子,謝謝你。景琰就拜託你了。」

「皇奶奶無須言謝,庭生的願望,與皇奶奶是一樣的。」

庭生的願望,與皇奶奶一樣。

他希望父王能夠快樂,能夠為他自己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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