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茲拉斐爾與克羅里關於肺炎疫情的一段對話
「是愛。」
阿茲拉斐爾湊近仔細觀看手機螢幕,影片中的人帶同家中樂器走到陽台上,或彈琴,或打鼓,或伴唱,合奏耳熟能詳的歌曲,場面的確樂也融融。
「不,是揮之不去的怨恨。」戴著墨鏡與黑色口罩的克羅里否定。
「聽好,全因他們想出以音樂為鄰舍打氣的行動,方能創造如此美好情景。」
「是嗎,你應該看這些。」克羅里奪回手機,單手飛快地在搜尋欄輸入幾個特定詞彙,指腹往上一掃,螢幕馬上彈出幾篇熱門貼文。他把手機再次遞到阿茲拉斐爾面前啞聲道:「看看他們在社交平台散佈的仇恨,聽聽因長時間相處而對家人或情人發出的怒罵與吼叫。噢,通往地獄愛死他們了,地獄萬歲!」
「呃,我不否認人類長時間相處本來就容易產生爭執。但仍有許多人願意放棄外出自由乖乖留守家中,防止疫情惡化。」
「部分人。看,大街上還是人潮湧湧,而且他們不戴口罩!」
「看那邊。」阿茲拉斐爾眨眨眼,指向街角另一邊。
數名年青人正搬動十幾個大紙箱,其中幾位戴上口罩及防護眼鏡的女生從箱中取出盒裝口罩與洗手液,向露宿街邊的人逐一派發。
「那些年青人正向貧困之人分發貴重物資。噢,我知道那長髮女生的祖母才剛染上肺炎過世,現在卻甘冒風險在大街上派口罩。願主保佑他們。」阿茲拉斐爾顯得十分感動。
「我不否認。」克羅里忽然合指一彈,只見躲在箱後看似正欲趁著青年不注意偷取物資的中年男人腳下突然浮起油漬,因而狠狠摔了一跤,並且羞愧地竄逃。
「克羅里,你真的很好,我有跟你說過嗎?」
「夠了,天使。」
阿茲拉斐爾喜歡看見克羅里露出羞窘神情,那是他的小樂趣。
「不過,誰能料到我們去年努力阻止世界末日,還不到一週年紀念日,人類便遭遇百年難得一見的全球流行病。是誰說瘟疫已退休?」克羅里悶聲道。
「天堂大門現在必定人滿為患。」
「我保證下頭一定塞滿了排隊下地獄的人。」克羅里狠狠地說。「慶幸我們已經脫難。」
「沒錯。每次疫瘟出動,伴隨而來總是寫不盡的死亡報告,那真是見鬼般的經歷。你知道的,成千上萬的報告壓在你的辦公桌上,活像黑壓壓看不見盡頭的地獄走廊。」
「阿茲拉斐爾,就算到了現在,從你口中聽到這些詞彙,依然很新奇。」
阿茲拉斐爾不滿地瞥了克羅里一眼。「我偏向不使用如此具強烈色彩的字眼,除非沒有比之更貼切的形容。」
「話說回來,你要的食材都買好了?」克羅里問,「這些口罩又醜又侷促。為什麼不能生產更有格調的口罩?」
「阿娜西瑪的家人只買到美國製口罩,我們該感謝她送給來兩盒,其中一盒還是標明送給你使用的黑色口罩。她真是非常善良細心的女孩。」
當初二人收到口罩時,盒上貼了一張紙條,寫道:『你們已脫離天堂和地獄的保護,不知道人類病毒會否對你倆產生不良影響,為安全起見這些口罩與消毒酒精給你們備用吧。 愛你們 Anathema, Newt』
「若非你曾經發燒,我們還不一定聽那美國女巫。」克羅里說。
阿茲拉斐爾垂頭,呼出的暖氣透過口罩頂端微細空隙吹起,弄得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起霧了。
本來,超自然存在體不會生病,可是阿茲拉斐爾上月某日卻突然感到頭暈目眩四肢無力,正當兩人被嚇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之際,幸好一位到訪的書店客人表明醫生身份,經診斷後認為阿茲拉斐爾是由於某種不可言明的原因而導致過度疲勞,所以引起發燒症狀。後來,在克羅里強迫阿茲拉斐爾睡覺休息後,才終於把持續兩天的低燒降回正常體溫。
「沒錯,就算是黑死病與西班牙大流感年代,我們都從未遇過這種情況,所以必須多加注意。」阿茲拉斐爾提醒道。「每次回家後必須先洗手以及清潔身上物品,特別是鞋子與外套,還有你的墨陽與手錶,然後才能觸碰家裡的東西。」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克羅里揚一揚手示意。
「克羅里,我很認真的。這次疫症能在短時間內帶走人們所愛之人,甚至奪走他們與摯愛告別的時間,病人只能孤獨地死去。我們都不清楚萬一我們因為染病而被無形體化後,他們會有何反應。」
「最好不要容許此情況出現。」克羅里深信天堂或地獄均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折磨他們的機會。
「所以得萬事小心。對了,回答你剛才的問題,食材經已齊備,手上的食物足夠我們吃兩星期了。」阿茲拉斐爾點算紙袋裡的東西,滿意地點頭。
「說實在,下廚的樂趣到底在哪?如果你有想吃的菜式,大可以叫外送。」
「兩人一起烹調的菜餚會產生某種絕不能從其他餐廳嚐到的獨特味道。而且,我喜歡吃你做的菜。」
「……回家吧?」克羅里默默地說。
「好啊,今晚的節目是?」
「環球劇場2018年版哈姆雷特,他們最近上載了其中六部作品,免費觀看。」
「噢莎士比亞,我也十分喜歡。」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