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依舊 往事如塵

注意

-沿用影集設定。
-私設路西法客串登場。
-我流天堂地獄設定。
-重點其實只是我想看天使闖進地獄拯救惡魔

04.
 

阿茲拉斐爾無法回想兩天前事情是如何結束，他又是怎樣回到書店。他只意識到一件事，克羅里不在了。

他不欲看見桌面上屬於克羅里的墨鏡，可是目光所及，周遭物件通通都存在著克羅里的影子。初版預言書；百多年前書店開張後製作的乾花；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第二版四開本；人類繪畫的伊甸園插園⋯⋯

胸口像是突然生出一個無法填補的缺口，空氣通過便會掀動傷口，隱隱作痛。

阿茲拉斐爾放肆地陷進沙發，難以壓抑對惡魔的想念。這傷透了他，叫他站不起來，頭痛欲絕。

天使下凡，旁觀無數悽愴，體會人間悲戚。人類的悲歡喜樂圍繞著生老病死，其中最叫天地動容的，莫過於與摯愛的生離死別。先後兩次世界大戰期間，這種情緒充斥天地，甚至有好一段時間，阿茲拉斐爾必須架起強大屏障，阻截戰場上湧湧不絕的愛意與悔恨，方能完成被指派的工作。

第二次世界大戰對阿茲拉斐爾而言是難忘的，不僅由於戰爭禍害無數，更因那夜克羅里犯險踏進聖堂，只為助他脫險，甚至貼心地拯救了他珍而重之的書籍。從那天起，阿茲拉斐爾心中潛藏的秘密，終於被賦予了名字。

而從許多年前開始，他已察覺惡魔心中的小小善意，隨著年月流逝，這種感覺越是強烈。克羅里是與別不同的惡魔。退一步來說，他也絕非十惡不赦的惡魔，不應遭此苦難，更不至於被完全毀滅。

胃底湧起的噁心令他忍不住對著盤子乾嘔。天使沒有心，不能心碎，可是人類會。這具人類軀體，正承受著天使無以名狀的痛楚。

後悔之情淹沒阿茲拉斐爾，他自責沒有監督克羅里安全離開。協議其中一條，本來正是為防止對方陷入不必要的危機而設。可是阿茲拉斐爾失信於克羅里，令他誤闖聖光，就此失去形體消失⋯⋯

等等。

阿茲拉斐爾靈光一閃，猛然站起來。「無形體化！為什麼之前想不到！」

一陣昏眩襲來，他撐住茶几才能穩住身體，緊繃的表情卻略顯放鬆。阿茲拉斐爾撫平激烈跳動著的心臟。

「他的氣息雖然消失了，可是惡魔絕非輕易能消滅的生物，他一定是被送返地獄了！對，聖光的驅魔能力比聖水弱，不可能就此摧毀惡魔。」

阿茲拉斐爾得想辦法證明其推論。

忽然，空氣的流動改變了。

阿茲拉斐爾頓了頓，蹙眉步出後室，疑惑地等待來者。

大門被推開之際，強勢的傲氣須臾衝向室內每一寸，使書店內原有融合紙張與木材獨有的溫和氣息，通逍被壓進地毯。

大天使加百列以一貫完美的西裝造型現身書店。他往店內走進兩步，厭惡地睨視各種庸俗擺設，直到看見佇立書櫃旁的下屬，才勾起賞識的笑臉，展開兩臂邁步朝對方走去。

「恭喜，阿茲拉斐爾！你超乎期待地完成任務，天堂非常高興呢。」

「任務完成了？啊，我很高興得到天堂賞識我，謝謝。」阿茲拉斐爾公式地給予正確的回答，卻沒有錯過加百列話中不對勁的地方。

他猶豫片刻，謹慎地向加百列確認，「超乎期待？」

「最後任務期間，你不但把純潔無瑕的靈魂送往天國，更成功消滅惡魔，豈不完美？簡直超出天堂的預期。我本人非常認同你的努力與付出。」加百列難得稱讚阿茲拉斐爾。「為此，我大天使加百列特意親自下凡接你回歸。」

「怎麼了？高興得流淚了？天使可不能因小事隨便哭泣呢。」加百列自認體貼地用手背碰了碰阿茲拉斐爾的肩膀。

阿茲拉斐爾被推得一晃，錯愕地伸手觸摸眼眶，指尖竟沾濕了。

「你說消滅惡魔⋯⋯？」他張開口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忍不住重覆加百列的話。

「對。那邪惡的東西叫什麼來著……克勞利？克蠕力？什麼都好。阿茲拉斐爾，我們回家吧。」加百列無意打擊阿茲拉斐爾看起來高昂得熱淚盈眶的情緒，只想盡快離開這片充滿噁心事物的人類世界。他轉身步向門口，卻發現阿茲拉斐爾沒有跟上。

「快來，你在磨蹭什麼？」

阿茲拉斐爾垂頭低語，雙膝顫抖，幾欲跌在地上。原本一直握攏的雙手，已垂到身側握成拳頭。

「阿茲拉斐爾，我好像聽到，不？」

「加百列，我需要些時間。」

「什麼意思。」加百列語氣瞬間變得平板，帶著不容忽視的威懾。「你有異議嗎？」

「⋯⋯當然不是，我很感激天堂的嘉許，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處理書店的事情。有些文件和合約必須由我親自處理，不會花很多時間，只是不能現在跟你走。」阿茲拉斐爾感到寒氣從頭頂灌注全身，他咬著嘴承受加百列質疑的目光，強迫自己說出意願，寸步不讓。

加百列沉默。

「真的只需要一點點時間，可以嗎？」

他雙手交叉，置於背後，最後還是開口說：「當作是嘉獎的一部份。如果一週後你沒有主動返回天庭報到，我們會來找你。」

「謝謝，加百列。」

隨著加百列離開，店內的空氣又回復平靜。

阿茲拉斐爾退回後室，不由自主地跌坐地上，連帶扯下茶几上的書籍。堅硬的書脊墜落地板，發出巨響，他卻沒有察覺。

他的推測被加百列全盤推翻。加百列用的詞彙不是消失，不是擊退，而是消滅。如果上頭已知悉此事，那麼克羅里仍然活著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阿茲拉斐爾屈膝坐著，整張臉埋在手臂間，無法發出半點聲音。這個空間內的每一寸空氣，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誰能告訴他，這一切不是真實。

為什麼是現在，在阿茲拉斐爾終於認清楚自己的愛意指向何人之時？

書桌上，微弱的嘶嘶聲不知從哪裡傳出，只是此刻過於悲哀的阿茲拉斐爾尚未發現。